不知不覺，兩人已相識三年。

三年說長不長，說短不短，他們走路時當然還牽著手。他們的愛情真是沒什麽驚天動地的，米爾德曾一手炮制虐心的劇情，結果以失敗告終。普通人哪有那麽多殺父之仇和家族恩怨，哪有那麽多車禍癌癥好不了，哪有那麽多相愛的兩人是親兄妹，就平平凡凡地活著、愛著鬧著已是不易了。

他們就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，經歷了類似的戀愛過程，遇到了很接近的生活阻擾，就像一只苦酸的檸檬，一口咬下去會難以接受，可如果能被生活的水淡化，再加點愛的糖，就會有一個光明又清新的結尾。

因為有蕭乾，曾經對愛情一直悲觀、甚至嗤之以鼻的米爾德，開始明白愛才是她最需要的真情實感，從此她的生活有了立體的色彩。熱戀時，他們覺得相識已經好久了；等到了第三年，感覺又像剛剛才認識。

米爾德曾好奇這種奇怪的感覺變化，後來她在書中看到一句話，似乎明白了一些——

當你越來越深愛一個人，無論在一起有多長，都會覺得很短暫。

至於那些小小的雞毛與狗血，米爾德早把最壞的結局演練過一遍又一遍，人置死地而後生後，會發現有許多驚喜和溫暖，從此，她的生活不再扁平僵硬。

***

米爾德同時收到兩個好友的結婚請貼：一個是意料之中的蔣亦蕾，另一個則是意料之外的盤盤。盤盤在發請貼的同時，也將欠米爾德的錢一並還了。這時，離她借錢已過去了一年多，當年的四月期限之約早過，米爾德沒催過她，她也沒主動要還。

她不是賴賬，她是真沒錢。

米爾德好奇地問：“你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呀？”

盤盤卻答非所問：“男朋友家裏剛分到一筆拆遷款，有幾套房子呢！他很喜歡我。你知道的，我又不是什麽大美女，難得有人這麽喜歡我。我應該也挺喜歡他，反正看見他就挺高興的。”

米爾德瞪大眼睛，“原來是和土豪閃婚？”

盤盤顯然也很開心，說她簡直就像中了六合彩一樣，興高采烈地把男朋友家的情況講給米爾德聽：她說男朋友是農村考上大學的，學酒店管理，在上海已經快四年了；還說男朋友老家有兩座院子，也就是說，拆遷款是拿了兩份，父母把他的那份給了他。他準備先結婚，等條件成熟了再在上海買房子。

米爾德說：“能把家裏的財產都告訴你，看來是真愛哈？”

“應該是吧，反正對我也挺大方的，你說是不是傻人有傻福？”盤盤笑得花枝亂顫，“像我這樣負債累累的人，只有找個這樣的才能過得好。但我可不是單純為了錢啊，他雖然不算太優秀，但也不差，長得也還不錯，反正過段時間你就見到了。”

“知道啦！”米爾德忍不住笑，“不會有人說你是單純為了錢。好傻！”

“我知道，就算為了錢你也不會笑話我的。”盤盤的怪味邏輯馬上又來了，“有的女人喜歡帥，有的喜歡才華，有的喜歡幽默，有的喜歡床上功夫好，那喜歡錢就怎麽了？有什麽高低之分嘛！我又沒說不喜歡他。只是喜歡這個人，他又恰巧有錢罷了。”

“對對對，你說的完全沒問題。”米爾德向她翹起拇指，“沒問題！”

可是後來，當米爾德把盤盤的好事隨意講給亦蕾聽的時候，對方卻說：“還是讓你這位朋友小心一點吧！對方家庭的情況多了解一些總是沒錯。哎，關於拆遷拆出問題來的案子見得多了。我是職業病。”

米爾德很快就婉轉地提醒了盤盤，可那時盤盤和男友剛領了結婚證，生米已做熟。米爾德心想這種事一時還難下定論，只看眼前的話，盤盤是很幸福，所以後面的事，就只有交給運氣了。

而蔣亦蕾的婚禮日期更近，因為她已懷孕四個月，再晚的話穿婚紗就不方便了。米爾德取笑她一個堂堂時尚大律師居然也“奉子成婚”，亦蕾卻說，這是戰略，這是響應國家號召。反正遲早都要生，還不如早點生。

米爾德不禁感嘆，“咳，好吧！你們真是各有一套獨特的人生哲學。”

蔣亦蕾便哈哈大笑，“而且人生哲學還總是變來變去的。”

兩個好朋友的婚禮都在春天，都那麽突然，看起來似乎都那麽美滿。婚禮上，當黎承業和蔣亦蕾的父母冰釋前嫌，兩個人的誤會與猜疑全部消除的時候，隔著半個臺子的距離，米爾德看到平日裏酷酷的師姐哭了，黎承業眼中也噙滿了淚。

臺下，蕭乾抓著米爾德的手，說：“好像每對戀人都不容易，可又不是那麽難，是吧？”

米爾德笑，“是。”

米爾德曾經最不愛參加婚禮，那千篇一律的流程和司儀使勁煽情的臺詞無法讓她感動，可那天她看到臺上的亦蕾在哭，淚點奇高的她居然也被渲染得落了淚。這下可好，臺上的亦蕾好不容易止住了哭，一不小心扭頭看見了淚眼婆娑的米爾德，眼淚卷土重來。

“你哭啥啦？”典禮過後，亦蕾找個機會湊到米爾德身邊，數落她，“我本來懷孕臉就腫，現在好了，拍出來的照片都和豬頭似的。”

“明明是你先哭的。”

“是我先哭，可本來我已經停住了！”蔣亦蕾哭哭笑笑的，“看到你哭成那樣，我覺得你比我媽嫁女兒還傷心呢！”

“可能是……”米爾德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麽情緒失控，“可能是那個音樂太過煽情了吧？哎呀，這些婚慶公司都太會找人的淚點了……”

從亦蕾的婚禮回來的路上，蕭乾問米爾德，“寶貝，跟你的朋友們一比，我們的愛情戰線是不是拉得太長了？”

“還好，八年抗戰才第三年，百團大戰還沒打呢！”米爾德笑笑，“結婚生子這種事，是要心甘情願地去做才好，不用當成什麽人生真理來追尋。我們倆算幸福的，身邊沒有家長理直氣壯地催婚，所以，我們可以選擇要結，或不要結，由我們做決定，多好。”

如果是別人說這些話，蕭乾會覺得是有情緒，可米爾德說出來，他就知道是最坦然的話。蕭乾仔細咂摸著這番話，也想了許多心事。米爾德見他沈思半天，便打趣道：“餵，老蕭，你不會是在醞釀求婚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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